十三节

“《号外》、《号外》，中国军队昨日马当要塞完胜日本鬼子！《号外》、《号外》……”

马当是长江最重要的要塞之一，地处江西彭泽县境内，与江中的小孤山遥相对峙，成犄角之势。江中沙滩将长江江流一分为二，左水道狭窄，已经淤塞不通。右水道流经马当山下，为主要航道，此处为长江中游最狭窄处，宽不及五百米，水流湍急，形势险要，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堑要隘，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唐《陆灶蒙马档山铭》曰：“天下之险者，在山曰太行，在水曰吕梁，合二险者为一，吾又闻乎马垱”。

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清政府下令沿江建筑炮台防守，马当炮台一八四零年开始兴修，一九一二年，孙中山先生亲自登上马当炮台视察，并亲笔题下了“中流砥柱”四个大字。上海、南京沦陷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为阻敌西进，力保九江、武汉安全，于一九三七年冬专门建立长江阻塞委员会，负责阻塞工程的设计和施工。在江心建成一条拦河坝式的阻塞线，只在长江南岸留有仅可通行一条船的狭窄航道，并在两岸山峰险要处设有炮台、碉堡、战壕等工事，水面布置三道水雷防线，前后共布雷一千五百余枚，沉船十八艘，二万四千九百九十余吨，同时配置重兵防守。

一九三八年六月十八日，日本华中派遣军及海军军令部同时向波田支队及中国方面舰队下达了“由扬子江溯江行动，占领湖口及九江地区”的命令，一场空前的大血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赵传凯掏出两个铜板买了一份《号外》——马当要塞坚不可摧：昨日日寇分陆海空三路向马当要塞进犯，我英勇无比的国军奋起抵抗，在空军健儿的配合下，国军拒敌于马当矶下，歼敌数千余人，击落敌机数十架，击沉敌舰余艘。保卫大武汉首仗告捷，马当要塞坚不可摧！

街头巷尾再次响起了经久不息的爆竹声，一些做买卖的第一次免费拿出爆竹给路人和难民们施放。

看完第一版赵传凯心里明白，仗是打赢了，但歼敌数据可能有些水分，可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南京沦陷后的第一场胜仗，极大地鼓舞了国人的尤其是国军的士气。作为一名军人，他真的恨不得立即奔赴前线，真刀真枪地与日本鬼子大干一场。

但他也明白，自己毕竟是干特工的，而且首要任务是肃清江石州境内的**。于是，他把报纸卷在手中，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朝钟云惠居住的公寓走去。

钟云惠刚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赵传凯。赵传凯见她一身村妇的打扮，上上下下望了几眼，一副莫衷一是的样子。

“干嘛，”钟云惠白了他一眼：“干嘛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赵传凯笑道：“云惠小姐，穿着军装你是英姿飒爽，穿着礼服可谓是惊世骇俗，就连现在你穿着这身粗布衣服，也是瑕不掩瑜呀！说实在的，再怎么猥琐地打扮，你都不像是山里人。”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老实说，即使穿上这身衣服，人家也认为你是逃难的高官的姨太太。”

“那我就说自己是逃难的姨太太好了。”

“千万别，”赵传凯低声道：“你以为自己是走在武汉的大街上？告诉你，我们是进山找**，这**看到高官的姨太太，那保准是见一个杀一个！”

“怎么，**里面就没有富人？”

“富人造的哪门子反哪？”赵传凯西下望了望：“我告诉你一个简单的识别**的方法，看到这些难民了吗？如果进山后，你发现还有比这些难民更衣衫褴褛的，那一定是**云山游击队了。”

钟云惠瞪大眼睛看着他，简直无法相信他的话。

“走吧，行动队和老三的人都在前面等着我们呢！”他一边走着一边对钟云惠说：“这三年来，政府对云山游击队的围剿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据我的估计，他们现在恐怕和野人差不多。你千万要记住，但凡看到衣不遮体、骨瘦如柴的年轻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们。”

钟云惠不解地问道：“竟然落到这步田地，那他们为什么还不向政府投降？”

“信念。”赵传凯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人和我们一样，都是有信念的人。假如有一天面对我们的敌人，即使面临再大的困境和再大的牺牲，我也会和他们一样战斗到最后一刻，绝不投降。”

钟云惠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突然想起了上官雄，虽然表面非常软弱，而且始终让人觉得他是个不闻世事的人，但凭女人特有的直觉，她觉得上官雄一定是个有信仰的人。

难道他真的是**？

他们来到了路口，看到了路边有几辆黄包车正等着，钟云惠对赵传凯说道：“你和他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你——”赵传凯疑惑地看着她，又下意识地望了路对面的仁爱医院一眼。

钟云惠毫不隐瞒地说道：“是的，我想见下上官。”

“为什么？”

“因为进山以后，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我想和他告别一下。”

赵传凯叹了口气：“我真他妈的嫉妒那个死结巴！”